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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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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南站在旁邊都聽笑了:“中宮是兇手,你可知張皇後原先最疼愛的就是四皇子?”

虎毒還不食子呢,更何況張皇後那樣溫柔的妖怪。

張谷臣白了淮南一眼:“張若蘭疼愛四皇子不假,但她更愛的一定是當今聖上。”

張皇後生育兩個皇子,三皇子更像盛慶帝,也沒能繼承到妖怪的血脈,但四皇子不一樣,他身上流了一半的妖血,又愛與妖怪親近,當時的張桐郎是考慮過直接弒君讓四皇子繼位的,雖然後來他失敗了,但只要四皇子在一天,盛慶帝的命就始終會被別的妖怪惦記。

比如眼前這幾位。

張皇後心軟善良是真,愛慘了盛慶帝也是真,她寧願割掉自己的骨血,也要給她的男人多一重保障。

黎諸懷站在旁邊聽著,忍不住打了個寒戰。

怪不得回來之後盛慶帝肯將張皇後從冷宮裏接出來,還要將她一起護在上陽宮。

動了情的妖怪,真的好可怕。

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聶衍,然而後者臉上並沒有什麽波瀾,聽他將話說完,便吩咐淮南將張谷臣關進了鎮妖塔。

“不,我還要回家——”張谷臣掙紮著被帶走的時候,喊了這麽一聲。

妖怪只有巢穴,哪來的家。眾人都沒放在心上,只讓他將罪名頂了,結了四皇子之案,也順帶將功勞記在了孟極的頭上。

孟極得封三品武官,執掌城中巡衛考校,李寶松揚眉吐氣,立馬就挺著大肚子去參加坤儀的賞花宴。

自從聶衍納妾,這京中貴門女眷都想著來明珠臺看熱鬧,奈何一直沒機會,不曾想今日殿下竟然主動設宴,眾人哪有不去的道理。

明珠臺裏五步一珍寶,十步一奇觀,看得人艷羨不已,但走到賞花臺上,瞧見坤儀那一身黑紗衣,眾人又都釋懷了。富貴有什麽用呢,夫君又不喜歡自己,還在新婚未滿一年的時候納了妾。

幾家夫人笑著落座,客氣地與坤儀寒暄:“聽聞殿下久病,眼下可大好了?”

“勞您惦記,我身子弱,遇著下雨天,一不小心就染了風寒。”坤儀慵懶地倚在八寶鑲金貴妃榻上,捏著絹扇道,“可算是好了,不然趕不上喝我們家那妾室的茶,指不定被各位誤會成什麽樣子。”

“殿下言重,我等哪裏敢言皇婚的不是,只是覺得好奇,二位這好端端的,怎麽就納了妾。”

坤儀扯了手帕來,做作地抹了抹眼角:“誰說不是呢,伯爺前些日子還與我好得要緊,一轉眼就看上了別的嬌娘,料想是我不夠好,留不住伯爺的心。”

她這麽說,底下女眷十分興奮,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熱鬧。

坐得近些的女眷倒還拿場面話安慰她:“殿下是天之嬌女,又受陛下寵愛,哪有不夠好的,伯爺寡幸,怪不到殿下頭上。”

坤儀一聽這話,當即收了小手帕,眨巴著眼問:“不怪我哦?”

“這……殿下未曾犯出任何過錯,伯爺卻先納了妾,如何能怪到殿下頭上。”眾人應和。

莞爾一笑,坤儀一改先前嬌弱可憐的神色,雙手輕輕一拍。

十二個身段極好的小倌甩著水袖從湖心小築魚貫而出,踏過粼粼湖水上修的淺橋,步步生花地行至臺上,朝坤儀行禮。

“免了免了,快舞。”

為首的小倌生得俊秀清白,輕輕一笑,如好山迎人。他一甩袖子開了舞,餘下十一個小倌便往後一個空翻落形,衣袂烈烈,颯而不剛。

各家夫人哪裏見過這等東西,舞姬一向是女子,要看十二個男人起舞,那得去容華館。不曾想坤儀竟是將這些小倌養在了明珠臺,召之即來揮之即去。

這得花多少銀子啊。

“別楞著,桌上有望舒果,外頭已經斷貨了,獨我這兒有。”坤儀一邊看一邊招呼,“都嘗嘗。”

有夫人覺得不好意思,擡扇擋著臉,卻在偷瞧,也有坦蕩的,一邊觀舞一邊品評,還吃了好幾個果子。

李寶松卻沒看舞,她只盯著一臉笑意的坤儀,幽幽地道:“吃再多的望舒果,若沒有夫君疼愛,又有何用。”

四周都是一靜,獨絲竹還在奏。

坤儀好笑地看她一眼:“你稀罕你家夫君的疼愛?”

“……自然,我夫君功成名就,對我疼愛有加,才有我如今的快活日子。”她皺眉。

不以為然,坤儀咬了一口望舒果:“我不需要任何的人的疼愛,光憑母後留下來的東西就能過一輩子快活日子,不過嘛,有人疼自然是更好的。”

只是,這個人未必得是她夫君。

從前聶衍待她好,與她一心一意,她自然也覺得開心,但如今郎情已休,她一個人傷懷怪沒意思的,便學他,尋個別人也是好的,反正她這身份,律法容得她納面首。

這世上能愛自己到最後的只有自己。

起舞的小倌叼來一支荷花,落在她桌上,雙眸含情地看著她,欲語還休。

坤儀是個體貼的,從不叫美人落顏面,當即將那荷花戴在發髻上,又從桌上撿了一串兒金珠,塞進他手心。

小倌欣喜地朝她一福,繼續起舞。

這一舞可謂動人,看得許多夫人心懷微動,坤儀亦是高興,賞了許多東西下去。

下頭的小倌換成了樂師,也是清朗可人的面容,或古琴或琵琶,甚是動聽。

原以為這就完了,結果後頭還來了二十多位文士,在畫舫上談詩論畫,舉止風雅,言之有物,供她們遠觀。

李寶松看得來氣:“你這等做派,怪不得伯爺要納妾。”

坤儀瞥她一眼,淺笑:“夫人莫要記錯了,伯爺納妾在先,我這等做派在後,就算要說話,你也當說一句‘怪不得殿下要如此,原來是伯爺納了妾’,也不算偏頗。”

“殿下不覺得可恥嗎?”李寶松起身,“身為女子卻行此不守婦道之事,哪裏有個人婦模樣。”

臉上笑意淡了,坤儀往後靠了靠身子,打著扇兒睨她:“你們成婚,是嫁做人婦,而我成婚,是招婿,你若要說守婦道,便該是他守,不是我守。”

這話驚世駭俗,一眾夫人呆楞當場。

沒理會她們,坤儀招手讓最好看的那個文士上前來,遞給他一塊玉佩:“男兒若委屈做人面首,可還能全鴻鵠之志?”

文士怔楞地看著她的面容,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

坤儀笑了,當著各家夫人的面,直接將他收入了明珠臺內庭。

原想著來看坤儀的熱鬧,不曾想還真被她給了個熱鬧,只是這熱鬧有些奇怪,眾人看得心裏都不是滋味。

誰家婦人不是上對婆婆低頭,側對夫君低頭,偏她坤儀離經叛道,夫君納妾,她便收面首,一個女兒家,大大咧咧地行這些事,也不怕兒女將來不好嫁娶。

離開明珠臺的時候,每個人心裏都有一肚子話揣著要回去找人吐露。坤儀也不介意,甚至還送了每人一顆望舒果,這些豪門內眷有的是第一回 嘗到好處,後來又去望舒鋪子買了幾十次不止……這些且按下不提。

坤儀收面首自然是瞞不過聶衍的,兩人現在雖是分居,但明珠臺和伯爵府也就一墻之隔,開一扇門,來去便是自如的,消息自然也飛得快。

“真是不像話。”夜半連連皺眉,“女兒家哪有用這些事來賭氣的。”

聶衍兀自看著書沒說話,倒是淮南嘀咕了一句:“我看殿下也不像是賭氣,她收的那個人家境雖然貧寒,但人品才學都是一等一的,做個面首綽綽有餘,這些日子反正伯爺也不願見她,她自己在明珠臺玩開心些也好,省得惹出別的亂子來。”

“可……”夜半還是覺得不妥。

“隨她去。”聶衍淡聲開口,“有什麽動靜回來稟我便是。”

就像他這邊“寵幸”人的動靜她能馬上知道一樣,聶衍不介意聽聽她要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來。

然而,收面首的第一晚,坤儀未曾與人同房,第二晚第三晚,皆如是。

聶衍漫不經心地下著棋,嗤笑:“她合該學我,將樣子也做全些。”

至少也該傳出些十分恩愛的風聲,才能叫人堵心。

“殿下不像是在做樣子。”夜半有些遲疑地道,“雖未同房,但兩人整日同進同出,相談甚歡。”

黑子落錯了一個格子,聶衍盯著看了片刻,若無其事地繼續落白子:“有什麽好談的。”

“那林青蘇是個全才,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自然是有很多話能與殿下逗趣,殿下近來心情不算太好,但有他陪著,笑臉也是一日日地多了起來。”

白子也跟著落錯了一個格子,聶衍瞥了一眼外頭的院落:“蟬叫得好煩。”

夜半連忙拱手:“屬下這便帶人去清了。”

將棋子扔回棋簍,聶衍在軟榻上坐了片刻,面容重新恢覆平靜。

他輸給過她太多次,這次以及往後的日子裏,他都不會再輸了。既是決定好各過各的,那誰過得對方不開心,誰便是贏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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